沈怀风

接机

整座城市都在欢庆新的一年即将来临，街上充斥着五彩斑斓的节日彩灯，哪里都在放震耳欲聋的欢乐音乐。每一个走在街上的人都眉开眼笑，像极了不晓人间疾苦的一个个年画娃娃。

市中心成了人欢车鸣之地，叶修的车被堵在一片欢声笑浪里。

他打开车门看了看前面那一条一动不动的车辆长龙，于是又坐进车里，利落地关灯熄火开窗，二月寒冷的风带着各色小食奇异的香气卷了进来。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来一根压得不成样子的香烟，几根烟丝软软地耷下来，发着带了潮气的烟叶味。

他没有点燃它，只是极尽贪婪地猛吸了一口那泛潮的烟香。

说实话，他远比表现的要焦急，还有一个半小时就是除夕夜，而再过半个小时，从G市飞H市的班机就即将滑行在跑道上。可他却被堵在一个离机场少说还要四十分钟路程的拥挤大道上。

他轻轻划拉了一下手机屏，黄少天抱着那只叫小树的橘猫坐在小小的一方屏幕里笑。

叶修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后面的车按了一下喇叭，他抬起头才看见旁边的车子缓缓动了起来，于是连忙发动，在开动的那一瞬间，收音机里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正轮到黄少天致新年贺词，他用带了一点点粤语发音的口音，笑嘻嘻地讲：

“新年好啊，祝大家身体安康万事胜意家庭和美事业腾飞！”

叶修用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没露出白痴一样的表情。“新年快乐。”这句话在他脑袋里翻腾了一下，滚在嘴巴边上，可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讲给黄少天本人听。

除夕夜的机场有一点冷清，但也和许许多多的日夜没有什么分别，多的是离别与重逢，每一块瓷砖上都滴溅过有故事的泪水。

黄少天一下机就给叶修打了一通电话，结果等了半天没人接，估计是还在开车，也就没再打，坐在他那只巨大的行李箱上，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盯着手机。他才在G市的家中陪父母吃过了年饭，就匆匆忙忙赶着飞H市。

这是他和叶修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说什么也应该一起过才是。

关于这个新年两个人没少规划，然而如何挑选年货，的确让两个大男人犯了难。

之前他们全靠微信联络，黄少天记得他天天语音轰炸叶修，叫他去买年货——什么今天买春联明天买存粮之类的。

本来还想买挂炮儿来放，叶修给他解释了半天才说明白有禁燃令这么个说法。

黄少天觉得他的指令下的十分及时，只是叶修这个生活十级残废一走进鸡飞狗跳的菜市场，看见劈头盖脸一片绿的红的黄的一堆又一堆的菜和水果，一个头简直成了两个大。

黄少天也对挑菜不在行，只好喊他妈来当参谋，远程视频教学怎么挑菜。视频里叶修听他和他妈一老一少一会儿说这个萝卜太干那颗白菜有虫，于是不停地拿起又放下，花了大半天功夫，终于是买齐全了。

黄少天正想着当时叶修手忙脚乱的样子笑，没提防后脑勺儿被人拍了一下，刚准备跳起来骂人，叶修就绕在了他面前，样子有点狼狈，围巾跑散了，挂在脖子上直晃荡。于是他从行李箱上蹭下来，鉴于人太多，到底没好意思去抱叶修，反倒是后者极自然地伸一只手去牵他，另一只手去拉行李。

“等多久了？堵的厉害，怎么样，想死哥了吧？”叶修打量一下他严严实实的一身，没忍住笑了：“少天同志，H市机场冷的像北极吗，你看看你裹得跟个粽子似的——”

黄少天想也没想，右手别扭地翻过去打了叶修肩膀一下：“来的挺迟你想的还挺美的你！我这是名气太高了，露个脸能被堵回飞机上去，懂吗？不是我说，等了你二十分钟四十秒，再过三十九分二十秒你就迟了一年了啊，叶修大大，你平时啥都掐得准，怎么就算不到堵车呢？”

叶修顾着看路，没偏头看他，目不斜视，语气是十八分的欠揍：“少天同志，组织认为你是属于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车接就不错了。”

“你这服务态度也太欠佳了吧司机师傅，给你打负五颗星，别说多收小费了，你这迟到的费用怎么算啊？”黄少天没认输，索性摘了口罩，嘴角咧到天上去。

刚巧走到车前头，叶修开了后备箱，正忙着塞行李，只是回了一句：“哥的出场费够扣的——赶紧进去，风一吹冻成面瘫嘴巴要歪的，到时候不戴口罩都没人认出来这是传说中的剑圣大大。”

黄少天也只好一边嘀咕叶修啰嗦，一边钻进了副驾。

大半夜的机场高速少人少车，冷冷清清的，没多少过年的意思，两个人斗斗嘴皮子，本来也都是惯常熬夜的人，也没觉得多无趣。

本来也是，即便周围是万籁死寂，可只要有心上人在一起，怎么样也是有意思的。黄少天原来还觉得这看法酸，肉麻死人，可现在想想也觉得没什么，说的不过是平常。

他低着头刷联盟的微信群，平时的手速都比不上现在，一堆红彤彤的红包都被他抢了个遍。

可是手快的抢的不一定多，刚才那个王杰希发的，他抢到了一毛四，可张佳乐却抢了五十五块六毛。

他几乎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我靠，老叶，张佳乐他他他他抢的居然是最多的，没天理吧你说是不是！”

叶修忙里腾出来一只手把他按回座位上：“坐好了，一会儿就到，多大个人了比小点还不听话。”

“去去去，人能跟狗比吗，怎么比喻的呢！”黄少天老大不乐意，故意把头别过去，却看见窗外一大片夜幕上，突然绽放了一大片的烟花“老叶，找个路边停车！你不是说有禁燃令的吗，哪来的烟花啊？”

叶修依言停了车，这才看见远处璨如繁花的光：“估计是H市搞的，过年没个烟花，年味都淡的不行了，好歹是有点人情的。”

黄少天却一副懊恼的样子：“不是吧，你看，都跨年了，我们还没到家。”

叶修从车上下来，绕了一圈到副驾，拉开了车门，眼里噙着笑：“没事，刚看了时间，还差一会儿。剑圣大大，下车，还有一分钟就是明年了，赶紧的，哥带你看烟花。”

“你拉倒吧…唉，算了，还是这趟飞机时间不大好，下次就记得了。”黄少天还是觉得可惜，有点垂头丧气的，却被叶修使劲揉了一把头发，才靠着他看起烟花来。

叶修下车的时候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了那根受潮的烟，看了看晃眼的霓虹灯和远处的烟花，点燃了这一年最后一根烟，他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来，那团白色略有点透明的烟气一点点散开，升向了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夜空。

“这会儿多好，明年还要一起过年。”他眯了眯眼，偷偷看了一眼靠在他肩膀上专心拍着照片的黄少天，这句话只是心里想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笑意倒是又深了几分。

“还有十秒！”黄少天激动地倒像个小孩，四周也没人来人往，喊得更是肆无忌惮得大声。

“十！”

“九！”

“八！”

…

“三！”

“二！”

那个本该是最大声的“一”，尽数被叶修吞进了嘴里，黄少天还没反应过来，脸憋的通红，只会“唔唔”的哼。

叶修欺负也欺负够了，头只埋在黄少天的肩窝处，声音有点哑，却不含糊，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贴着黄少天耳朵说：

“新年快乐，少天。”

素来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黄少天，如今落荒而逃，钻进了车里。

而计谋得逞的叶某人吸完了那支烟，乐颠颠地去履行一个司机应尽的义务了。

——小费当然要回头另算的。

*新号重来，如果喜欢文字，欢迎fo我，不定期产粮。

*OOC劳烦指出，会略作改动。

*满脑子只剩下让他们俩安安生生谈个老夫老妻式的恋爱这个念头，剧情平淡无奇一点还望海涵